2009-12-17 15:21 来源:中国广播网吉林在线 打印本页 关闭
王永珍
姨夫姨妈相濡以沫二十五个春秋的那年,一双儿女出息的让村里人瞠目结舌。二十三岁的表妹大学毕业后异常顺利地在一家省级媒体就职,小她一岁的弟弟在浙大继续攻读研究生。那一年,姨夫姨妈多种了两垧地的红薯,请来邻舍帮着秋收,犁杖蹚出了满地的粉红,成堆的红薯个个浑圆的像些小枕头,丰收的景象让人心醉,只红薯就足足多收入了两万多元。
谁也不曾料想的变故就是从收红薯的那一天开始了。
蒙妮儿是村里憨二的媳妇,乌兰图噶那的蒙族人,一米六八的个头,一百六十八斤的体重,是个仅差一分之遥的大学漏子,三十多岁的少妇长的人高马大,她勤劳能干,看一遍任何牌子的农药说明书就能给大家讲的头头是道。嫁给一米五个头的憨二,彩礼钱不仅给她的两个傻弟弟都娶上了媳妇,还翻盖了四间房。
红薯的丰收答谢宴上,姨夫频频举杯,一边感谢邻舍帮忙,一边审责出息的孩子啥也帮不上家的忙,脸却焕发着村支书一样的荣光。后来很多人都回忆说,那酒桌上的蒙妮儿就一直盯着姨夫不错眼珠地看,借着酒劲粗犷的她一遍一遍地说,不论是啥,都得品种儿好,人也不能例外,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得换换品种儿……
姨夫和蒙妮儿的婚外情从偷偷摸摸到完全公开化,已经不是村里的故事了。娇小受气的姨妈顾忌着两个孩子的脸面,念及着姨夫曾在新婚一年后背着她冒雨走上几十里山路去看病的恩情,坚决不同意离婚。她把一切都无条件地让给了蒙妮儿,清身出户到了城里的女儿家。蒙妮儿也没有离婚,憨二仍然把所有收入交给蒙妮儿,蒙妮儿明目张胆、理所当然地和两个男人过着都是她一个家的日子。她还如愿地换了“品种儿”,和姨夫生了一个男孩,男孩的名字是她的姓,她丈夫的姓,最后是姨夫的姓的三字组合。姨妈见过那个孩子,说是和我表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这个孩子现在已经上初中了,渐渐长大懂事的孩子不知会怎么理解这样的家庭关系,他毫无疑问地称呼着他的两个爸爸。原本就是变故的组合家庭,变故又一次降临。
初冬的一个夜晚,喝了酒的姨夫在屡战屡败两个昼夜的麻将桌前因急性脑出血晕倒。
神通广大的蒙妮儿当晚就通知了表妹和远在深圳上班的表弟。
在镇上陪伴住院一周病情基本稳定之后,转院来到省城权威医院。表妹、表弟、蒙妮儿和他们的孩子一起护理着昏迷不醒的姨夫,他们的尴尬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地体会。姨妈不知内情,所有的人在姨妈面前都说着善意的谎言,什么表妹加班呀,工作有变动呀;表弟的单位在这里开设了分公司等等……十几年来,没有人敢触及姨妈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痛。
蒙妮儿和他们的孩子用心地护理在姨夫身边,但她很明确地说,只要表妹和表弟给充足的治疗费,她会尽到该尽的责任。表妹和表弟怎么忍心将垂危的父亲送到乡下呢?又怎么可能把治疗费交到蒙妮儿的手里?可是接到家中,那么姨妈会怎么想?她能接受吗?
一个月之后,姨夫被接到表妹的家中,姨妈不能为难孩子,她终日以泪洗面地面对着坐在轮椅上的姨夫,医生说好好护理的话,他也有可能恢复自理能力。
姨妈把悲伤深深地隐藏,每天给他煎药,做饭,洗衣。两个保姆轮换着,寸步不离地照顾完全丧失自理能力的姨夫。
她没有跟两个孩子说点什么,她只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嘴巴颤颤地嗫嚅着说,她很憋屈,憋的慌。
姨夫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看我们的眼神很迷离,很闪烁,很无助,他的眼睫毛长长地扑闪,五官端正而且层次分明,静静地坐在那,仍能彰显出曾经的一个英俊男人的魅力。我轻轻地给他按摩冰凉的手脚,不知不觉间却泪流满面,不知道他算不算一失足酿成千古遗恨。
日子静静地流淌,像小溪,我好多次去探望都有一种想问问姨夫的冲动,问问他是不是想蒙妮儿了?蒙妮儿会不会也想他?是不是想他们的孩子了?孩子是不是也想他?十几年的情份和原来二十几年的情份,哪个更容易割舍?但我终究不忍心去问一个只会摇头或者点头的沧桑老者了,这样的问题即使是思维敏捷的学者又该怎么回答呢?蒙妮儿和孩子是绝不能踏进表妹家的门口一步,这是姨妈的生存底线。曾经被霸占了家,被霸占了丈夫,被霸占的一无所有!近乎劫后余生的姨妈小心地过着孤独的日子,如今,她的生活又全部被打乱,她说不敢想,经常彻夜难眠。不知道接下来的哪一天还会发生什么,是该爱还是该恨都无从选择。想想曾经姨夫对她无可挑剔的恩爱,再想想他和蒙妮儿热恋时候毅然决然地将她在漆黑的寒夜里推出门外,姨妈就只剩了哭的份儿,她说她的心常常会飘起来,还不如风筝的那种飘飞,风筝有线的牵挂和归宿,而她呢,满腔落寞,悲爱无根……
责编:王永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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