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珍

昨天,清雪飘飞了一整夜.凌晨时候,迷迷糊糊地听到手机短信的提示音。我是很少关注手机的,况且我总觉得没有什么重要的人用短信能牵扯我的精力。当成提醒我起夜吧。无意间昏花恍惚地扫了一眼，傻了。两年多不联系的老三发来的几个字：“蝎子死了，阿聪说好”。或失眠或怪梦连篇的我顿时清醒了。蝎子终于早点死了，因为他妻离子散，潦倒到堕落，害人精似的，纯粹的有才无德的怪咖，谁沾边谁倒霉。只有阿聪说他是受了刺激，变态了，可悲可怜的，唯独早点死掉大家就都省心了。老三和我一样问过，不能治愈吗？哥们儿一回，拯救他。阿聪看的透彻，说蝎子绝望了，自弃了，屁股都烂没了，跟个骷髅似的，活着就是多口气儿，没意义了。阿聪仿佛是一具灵魂，他的话精准。他现在大洋彼岸，定居旧金山。蝎子和老三是阿聪原来在这边生意上的搭档，或者说是阿聪的两个小跟班，对阿聪生意上的事惟命是从、忠心耿耿的。因为阿聪讲究，仗义，阿聪到哪都生意兴隆，财源滚滚。我常感叹，有天道酬学，天道酬勤，对于阿聪，一定是天道酬德。

蝎子和老三在阿聪这儿都赚到了大钱，老三安居乐业，但蝎子走上歧途。蝎子第一个动作就是抛妻弃子，接着就是黄赌毒嫖一样不少。喝醉了，咬破手指床单上写诗，还会拎着小屁股在墙上尿着画画。都是听老三说的，绝大多数的事应该不是杜撰的，都是真的，尽管无比令人匪夷所思。但蝎子有蝎子的本事。突然想起来在十八年前，我刚到报社工作不久，那种工作环境和氛围，让我有机会读了很多书，忘记是糖还是棉的一本书里，说没有坐过牢的人生是不完美的人生，人生需要跌宕起伏的；罪犯的监狱生活是色彩斑斓的。我就特别渴望能到监狱里去一探究竟。当然不是去坐牢，我可没这个胆儿和魄力。我是想以记者的身份采访一下罪犯，最好是死囚或者无期徒。我准备了好多好多跟罪犯交流的话题。可是没法联系上，我多次恳求阿聪。一个冬天的下午，阿聪开车拉着蝎子和我去了。那个监狱真远啊，好像在城郊。到那还不到四点，天就黑下来了。阿聪到那高耸的大墙外、黑黢黢的大门口时候，打了个电话，说到了。阿聪静静地听了几句话之后，讪讪地笑了一下，电话就忙音了。然后他不紧不慢地说，“算了，有啥好奇的呢。这个点儿了，罪犯都跟饿虎扑食似的，你没有正规采访手续，不安全。关于监狱生活和罪犯心理，等有机会我就给你讲，你就尽管问。”我当时就撂了脸，特别失望，打道回府的路上，一直撅着嘴，那么远的一道儿没说话。阿聪调侃蝎子，你这本事也不够大，你找的这个人也不敢担事儿。蝎子说，那我再另外联系吧？阿聪果断地说，不用了。最后蝎子直接对我说，“你别着急，大小姐，不忙的时候说不定哪天儿呀我就进来了，你就来采访我得了。那准准地，最好我能死在这儿。”我瞪了他一眼，仍然没说话。快到家的时候，阿聪说，饿了吧？我领你吃鱼去，好吗？我马上就笑了，说，好，还吃那家的跳跳鱼。从关里到关外，阿聪是或远或近关注着我长大的一个人。他话少，有人没人的时候，常说一句在我看来一生都永不变更的话，你小时候的样子多可爱，总也不长大多好。可是岁月静水流年，回忆，恍如隔世。

天亮了，我上班。一整天，我就思忖这件事。蝎子死了，跟前一个人都没有，死的孤独，当然他活的更孤独，老三和阿聪都得管。那他的家人呢？晚上，我在微信上问老三，老三说，好整。蝎子现在的房子早就更名给了他的那个小姘头。更名后，那娘们儿也就离开了蝎子。蝎子自己在那房子里无恶不作，这不早早地把自己作死了嘛。那婊子不管。阿聪用微信给我转账了，这点钱给蝎子料理后事用，但让那婊子出面，整的利利索索地。如果那婊子还不肯，就用这钱雇几个人，把蝎子送到她现在住的地方去。还说，阿聪够意思，啥事都能安排好。听老三说，蝎子的女儿当老师，已经结婚了，现在怀孕待产，蝎子没福气担得一辈子的那么贤惠的原来的老婆现在生活的很好。

晚上，我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机，这几天朋友圈里没有什么高端可看的东西。聂树斌的案子一直头版头条地长篇累牍，大肆渲染，看的我心痛。小宇倒是粘着我想聊天，可我尽量简单回话，我不想让自己陷进感情的漩涡里。我驾驭不了啊。没有自控和自制力的人，迟早都是毁在自己的为所欲为里。无论是酗酒的，吸毒的，出轨的，不都是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恶果吗？感情也一样，任思绪飘飞吧，苦也罢，笑也罢，今生认了。那个人不识时务地走过来说，想啥呢？看会电视呀？我说，谢谢你，请走开。我突然想起那个人跟我翻脸的时候说过，你去找阿聪吧，你心早就不在我这了。我镇静自若异常铿锵地回敬他，你任何事情都可以无中生有，有中变无，但唯独这个话题，你永远打住，人格，请从自尊开始，别逼得我说你文盲比流氓更可怕。一想到阿聪，我的内心真的就是住进了金刚一样强大。他铜墙铁壁似的，无穷尽的力量保护并善待所有的人，他有着一颗博爱的宽厚的坦荡磊落的心。是任何人和他相识相知就认定了的良师益友。如果说做人上善若水，阿聪就一定是。所以阿聪的名字，也配的你提吗？说他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过于语言暴力。难怪他会恼羞成怒，难怪我鄙视他的恼羞能怒。但我从没有将他与我的事情说给阿聪，只字未提过。偶尔避不开的时候会说，他，很好，是个好人，是个有福的人。也是个包容我很多毛病的人。但我跟阿聪说过，我一生最积德的一件事就是没嫁给雨，那还不得折磨死他呀，呵呵。但我最想告诉阿聪的一件事，就是我心动了，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不纯粹是名字的谐音，是宇。当我有这种感觉的时候，第一个值得信任和想说的人就是阿聪，我甚至想说，我是那么那么地想他呀，无时无刻地想，想入非非了。但我知道我没有机会也不可能跟阿聪说。我知道阿聪懂我。

夜深了，还不想睡。阿聪那里是白天，是他忙碌的时候。小宇去喝酒了，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不快乐，他应该很喜欢喝酒。我给小宇发了两个笑话，可我感觉他笑不起来。蝎子就这么死了。老三享受着老婆孩子热炕头。那个人，鼾声如雷了。